WhitneyHayes

我在沙发客网站冲浪的时候，接待过一个高大魁梧来中国学汉语的立陶宛青年，名叫伊万。

他是个中国通，语言学的贼快，在北京浪了三年，普通话比我还麻溜，他说，就是打麻将的时候，老觉得有人在叫他，一万！碰！胡了！

我们在旧阳台上喝小啤酒，伊万说这个啤酒太水了，我们立陶宛的啤酒，有六十多度，汽车没有油的时候，可以直接加啤酒。

我说你就吹吧，没想到他伸手去他的背包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一支小口琴，迫不及待给我吹了一首歌，就是这首，乐器不同，味道近似：

吹完之后我看他眼里闪着泪光，连忙问他，这是你家乡的音乐吗？他摇摇头，说，很久没有练，有点跑调，一首优美的曲子吹成这样，难听哭了。

我安慰他说，挺好的，至少我听出来了，是乌兰巴托的夜。

伊万反问道，难道你没有学过地理吗？乌兰巴托哪里在立陶宛，明明是乌克兰的首都好吗。

我们相视一笑，敬乌克兰好的。

我问他苏州好玩吗，伊万说那个双面绣太神奇了，正面看是一面绣一个框，反面看，居然还是一面绣一个框。

我大笑道，你什么眼神，两面绣内容不一样好吗，比如，正面看是汤圆，反面看是元宵！

伊万恍然大悟，喔喔懂了，就像，正面看是馄饨，反面看是云吞？

啧啧啧，连云吞都知道，看来你没少干饭。敬双面绣好的。

我问伊万最喜欢的中国作家，他说必须是苏东坡，因为唐僧肉没吃过，但是东坡肉太好吃了，苏东坡凭这个发明应该被追授为禅宗的祖师之一。

为什么是禅宗？伊万说不是佛教那个禅，是流口水的那个馋，馋宗。

我笑了，唐高祖，宋馋宗，伊万你的中文没问题了。

我说你知道吗，中国人的姓氏有些和祖先从事的职业相关，比如司马懿的司马是管车马的，陶渊明的陶是做罐子的出身，和吃东西相关的，有姓庖，姓牛羊，还有姓屠夫的屠的。

伊万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屠格涅夫的先祖，可能也是屠夫？

哈哈哈是的伊万你太逗了。

暮色渐临，华灯初上，楼下车来人往，空气里都是快活的味道。

后来我们还聊起立陶宛篮球的水平，伊万扬言说米尔沃基那个什么鹿队想要他去打球被他回绝了，我说你就吹吧，他又伸手去摸他的背包，被我拦住了。

伊万说他家不远有一座十字架山，山不高，但密密麻麻立了上万个十字架，非常震撼，邀请我在方便的时候去玩。

我说谢谢，不过我方便的时候一般都还停留在洗手间，哈哈。

伊万在苏州游荡了一星期，我带他去寒山寺看唐代建筑，在虎丘剑池用硬币测量水深，他买了一本浮生六记，一把画着郑板桥墨竹题着唐寅落款的檀香扇，心满意足地转向下一站天台山去寻找寒山诗僧的故迹去了。

走时留下了他的Email，还有他电话和老家地址。

一年多以后，我收到一个鞋盒大小的包裹，花花绿绿的包装纸上写着发自立陶宛，拆开一看，里面有一张照片，那是年轻的伊万穿着篮球衫，背景是雄鹿队的训练场和他的队友，还有一个花里胡哨的瓷碗，碗底贴了一张贴纸，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立陶宛之碗。

WhitneyHa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