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个国家74位诗人的75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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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ldPoemDay世界诗歌日

自年开始,每年的3月日成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选定的"世界诗歌日"(WorldPoemDay),目的是希望为世界各地人们举办的各项诗歌活动提供一个契机,进而能够带动人们开展不同层次的诗歌运动。无论民族、无论肤色、无论年龄,凡是热爱诗歌、创作诗歌的人们,都将每年的这一天,视为全世界诗人自己的节日。

人,诗意的栖居

文/荷尔德林(德)

如果人生纯属辛劳,人就会仰天而问:难道我所求太多以至无法生存?是的。只要良善和纯真尚与人心相伴,他就会欣喜地拿神性来度测自己。神莫测而不可知?神湛若青天?我宁愿相信后者。这是人的尺规。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的安居于这块大地之上。我真想证明,就连璀璨的星空也不比人纯洁,人被称作神明的形象。大地之上可有尺规?绝无。

这是子夜

文/大卫?伊格内托(美)

这是子夜,房舍沉寂。远处有一件乐器在轻轻弹奏。我独自一人,仿佛世界在一个低低的音符上来到了尽头。董继平译

如果我站在

文/英格?克里斯滕森(丹麦)

如果我独自站在雪中不言而喻我是一个时钟不然永恒怎么会找到它旋转的方向

译/原野

文/R.S托马斯(威尔士)

在梦中我给那只鸟自由。现实中我告诉它我的梦在它的笼中。它于是唱出金子般的音符,比我的泪更滚烫,为我的梦惩罚它自己。

你不是别人

文/博尔赫斯(阿根廷)

你怯懦地祈助的

别人的著作救不了你

你不是别人,此刻你正身处

自己的脚步编织起的迷宫的中心之地

耶稣或者苏格拉底

所经历的磨难救不了你

就连日暮时分在花园里圆寂的

佛法无边的悉达多也与你无益

你手写的文字,口出的言辞

都像尘埃一般一文不值

命运之神没有怜悯之心

上帝的长夜没有尽期

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

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蛾子

文/扎加耶夫斯基(波兰)

飞蛾注视过我们,透过窗户。置身桌旁,我们为其柔和的对视牵连,它们的目光比它们令人不安的翅膀更暗。

你们将永远置身外面,在窗玻璃外,而我们将在这里面,

越来越内在。飞蛾注视过我们,透过窗户,在八月。

黄昏三月文/马丁松(瑞典)

冬末春初,夜幕初垂,冰雪刚溶。男童们在他们雪砌的屋子燃一根蜡烛,对一个在隆隆过往的黄昏列车内的旅客来说,这是一段回绕着灰暗时光的鲜红记忆,不断地召唤着,自那刚苏醒了的死沉沉树林。从前的游子一直没有还乡,他被那些渔火与时光拖住,一生漂流在外。张错译

孤独者 文/尼采(德)

我对追随和指导觉得可憎。服从?不行!而统治——也不行!谁不能使自己畏惧,也不能使任何人畏惧。只有使别人畏惧的人,才能指导别人。自己指导自己,就使我觉得可憎!我喜爱的是:象森林和海洋动物那样有好大一会工夫茫然自失,在轻轻的迷误之中蹲着沉思,最后从遥远处把自己唤回,把自己引诱到自己这里。

密林深处的梧桐树

文/塞菲里斯(希腊)

睡眠象一棵树,绿叶包住了你,你象一棵树在寂静的光里呼吸,而在清爽的池水里我凝视着你的脸:你闭着眼睛,睫毛刷着水面。我的手指在柔软的草中找到你的手指,我给你摸了一会儿脉搏但我在别的地方听见你的心痛在水边的梧桐树下,月桂树林里,睡眠摇着你,把你散在我的身边,我的四周。我无法触摸你的整个身体,和你的默默无语;看着你的影子忽大忽小,消失在阴影里,在放纵而又束缚你的另一个世界里。给我们生命生存,我们就生存。可惜那些耐心等待而迷失在繁茂梧桐树下黝黑月桂树间的人们,可惜那些孤独地与水池和井水倾诉而沉湎在他们声音漩涡里的人们,可惜那些和我们一起遭难的伙伴在阳光里,象废墟边远方而来的乌鸦,没有希望共享我们的欢乐。在睡梦之外请给我们宁静。

文/尼古拉斯·马兹洛夫(马其顿)

世界上本来没有静默

是僧侣们创造了它

为了每天听马儿

听羽毛从翅膀上飘落

冯默谌译

在明尼苏达的松树岛,躺在威廉·达菲农场的吊床上

文/詹姆斯·赖特(美)

头上,我看见青铜色的蝴蝶,

睡在黑色的树干上,

像一片叶子在绿荫中拂动。

空房后,深谷下,

牛铃一声声

传进下午的深处。

我的右边,

两棵松树之间洒满阳光的田野里,

去年的马粪

闪耀成金色的石头。

我向后仰卧,当暮色降临。

一只幼鹰飘过,寻觅着归巢。

我浪费了我的一生。

三姊妹(序诗)

文/勒内·夏尔(法)我的爱伴着那蓝色灯塔的宽松长裙,我亲吻你发热的脸那闪亮的光泽里有秘密的欢乐。我爱并且啜泣,我活着而你的心是这颗晨星那持久胜利的羞红,结束于星座的搏斗。围绕着你,我的肉体成为一张帆因紧张而避开了风。

仿佛一块石头从天外陨落文/曼德尔施塔姆(俄罗斯)

仿佛一块石头从天外陨落,一行诗,身世不明,被贬黜到此地。无所哀求,这造物也不可改变。它只能是这个样子。无人可以评判。

..0,沃罗涅日

母蝇

文/赫鲁伯(捷克)

她坐在一株柳树上

望着克雷西战场,那些喊叫喘息,呻吟,沉闷的脚步声和倒塌的轰鸣。在法国骑兵第十四次猛攻期间她和一只来自凡汀康特的棕色眼睛的公蝇交配。她搓着所有的腿当她坐在一匹剖了膛的马身上沉思苍蝇的不朽她稳稳地落在克莱弗公爵青灰色的舌头上。当沉默降临只有腐朽的沙沙声轻轻地围绕那些尸体仅仅是手臂和腿轻轻地围绕那些尸体仅仅是手臂和腿仍然在树下痉挛她开始将她的卵产在约翰·乌尔皇家建筑师仅存的一只眼里就这样后来她被一只蜥蜴吃掉逃离了埃特雷的那场大火崔卫平译

信心

文/斯塔福德(美)

你永远不会孤单,秋天降临你听到如此深沉的声音。黄色拖过群山,拨动琴弦,或是闪电后的寂静,在它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前——那时云彩将开口道歉。你从出生起就成了目标:你永远不会孤单。雨会来一条充满的水沟,一条亚马逊,漫长的走廊——你从未听过如此深沉的声音,石上青苔,以及岁月。你转过头——那就是寂静的含意:你不是孤身一人。整个辽阔的世界一倾而下。马永波译

爱与痛苦之歌

文/阿米亥(以色列)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像一把有用的剪刀。分手后我们重又变成两把利刃,插入世界的肉里,各在各的位置。

大海

文/谷川俊太郎(日本)

在翻卷的云下浪花翻涌着星星的皮肤有时,巨大的油轮会像树枝一样被折断有时,又使独木舟优雅地漂浮是一张未被冲洗的陆地的底片浪波连着浪波隔开神与神将无数的岛屿关起来搬运奴隶粉碎着闪烁的白浪是最最深沉的碧蓝对于贫穷的渔夫是满满一网捕捞的鱼对于梦想的少年是一条水平线向着彼岸反复拍打是人类诞生前的声响大海啊田原译

致大地

文/夸西莫多(意大利)

太阳迸发膨胀而进入睡眠,群树恸哭;爱冒险的晨曦你在此,解缆,升帆,而温暖的航海季节将近临盆而骚动的海岸。我在这里,懦弱,清醒,怀着另一片大地怀着歌声变幻无常的怜悯爱在我心中发芽在男人们的心,在死亡中。我的悲伤长出了新绿,但手空气似的在你的枝桠上,在把忧伤关在女人的孤独中但时间从未抚摸,那使我变灰白的,剥掉我的树皮的一切。在你身上我投入自己:教堂里的冷静沉在心中:天使赤裸的脚步响起,在那里,在黑暗中。

远颂

文/保罗·策兰(德)你眼睛的泉水里生活着迷乱之海的渔人网。你眼睛的泉水里大海信守它的诺言。在这里,我,一颗在人间逗留过的心,投下我的衣裳和一个誓言的光泽:黑中更黑,我更赤裸。只有叛逆,我才是真。当我是我时,我就是你。你眼睛的泉水里我漂流并梦见抢劫。一网打一网:我们拥抱着分离。你眼睛的泉水里一个被绞死的人掐死了绳索。

侍女图

文/温茨洛瓦(立陶宛)

有九个或十一个人物包括小矮人,侍女,那面幽暗、敏锐的镜子中的映像。还有那位尚未开始作画的画家——四个世纪之后,那幅画还在耐心地躲避着我们的目光。假设画家正在画我们。不过,更确切地说,模特、观者和画家兴许全都是一个原型的片段。比任何时候都更充沛的光穿过窗口(并且,就像在天堂那样,它的善行照耀着所有的不完美)。而那道无形的凝视,停留于所有的凝视汇集之处,画笔会教我们如何将它保存。

一千零一面镜子文/埃姆朗·萨罗希(伊朗)我越是逃离却越是靠近你我越是背过脸却越是看见你我是一座孤岛处在相思之水中四面八方隔绝我通向你一千零一面镜子转映着你的容颜我从你开始我在你结束

曾经想过

文/帕斯捷尔纳克(俄罗斯)

曾经想过把彼此的灵魂分开,但穆契卡卜和扎克萨这两个名字就像提琴的泣诉震撼着忧伤的琴弦。

我爱那些名字就像我爱你,就像你就是它们。毫无希望地,我爱着你;并且因思爱成病。像暗护群星的夜晚,像哮喘撕开的纱布,当你袒露双肩,连楼梯也在颤栗。那是谁犹豫不决的耳语?我的?不,肯定是你的。它们自你的唇间飞出,像烈酒迅速气化的液滴。

一种思想平静地展现。它无可挑剔,宛如一声叹息。它像海岬一样突入夜色,被月光从三面点亮。97转译自MarkRudman英译本。

阿九译

失眠

文/伊丽莎白·毕肖普(美)衣柜镜子里的月亮面朝一万英里之外(兴许带点对自己的得意,可她从不笑,从不)远离睡眠,兴许她是白天睡觉的。在荒芜的宇宙边,她宁愿让它下地狱去,她宁愿去到一汪水里,或一面镜子里,栖居在里面。把那一份牵挂裹进蛛网并将它投入井底那个倒转的世界,那里左总是右,那里影子是实实在在的身体,那里我们整晚醒着,那里天国是如此肤浅而此时大海深邃,而你爱我。

上帝,我将如何领受你的时刻

文/里尔克(德)

上帝,我将如何领受你的时刻,

声音,先你而来,被视为你,

在天地间自我圆满,

虚无仿佛是你的一道伤口,

你用众生将之抚平,

此刻虚无悄然愈合在我们之中。

往事从病人身上,

吸吮了无数热量,

我们在温柔的摇曳中感觉到

背景上平静的脉搏。

松弛的躺在虚无之上,

我们掩盖了所有的裂痕,

而你变得更加无凭,

在你面孔的阴影。

雪人

文/史蒂文斯(美)

人必须用冬天的心境去注视冰霜和覆着白雪的松树的枝桠;必须冻过很久才能看到挂满冰的刺柏,和远处一月的阳光里粗糙的云杉,才能不因为风声以及这片土地上叶子的声音,想到任何悲惨的际遇,同样的风在同样的荒凉的地方,也为倾听者而吹,他在雪中倾听,完全不是他自己,看见一切,以及一切存在中的空无。灵石译

月亮

文/沃尔科特(圣卢西亚)

拒绝着诗,我正在成为一首诗。

哦,俄尔甫斯低垂的头在无声地嚎叫,

我自己的头从它的云浪中抬起。

慢慢地,我的体内长出一种声音,

慢慢地,我成为

一口钟,

一个椭圆的、分离的元音,

我成长,一只猫头鹰,

一团光环,白色的火。

我望着月亮发狂的形象在燃烧,

一只蜡烛被自己的光催眠,

我把我

发烫的、正在凝固的脸转向分叉的山脉

那座山扎进淹死的歌手。

那冻结的凝视,

那冻伤的、古典的石化。

你没有为今年发誓不再写这样的诗?

不再写关于月亮的诗?

你为什么被懒散的恶魔牢牢抓住?

你的寂静尖叫得这么快?

王伟庆译

《星星和花》(节选)

文/高银(韩国)

那么多岁月那么多次谈论星星星星却从未靠近只是在那儿送出几亿光年前的星光

白色的孤独

文/卢贡内斯(阿根廷)

映衬于梦的恬静、月光灿烂如缎的静谧,夜宛如白色的岑寂之躯,温存地躺在无限之中并在林荫道上,在奇妙的簇叶中松开缕缕秀发。无物苏醒,除了钟的眼睛,在阴郁的塔中滴答,无效地发掘无限的时空像在沙地上打洞。无限的时间随着钟轮滚动,犹如永无终点的马车。月亮挖出一个白色的寂静深渊,在它的开口万物都变成死亡的躯体而阴影却活着,仿佛思想。这使人不寒而栗,因为在这片白色中死亡近在咫尺,因为古老的圆月用魔法控制的世界如此美丽;而被人钟爱的痛楚需要在受伤的心中颤抖。空中有一座城,悬浮的几乎看不见的城,它那朦胧的轮廓在澄明的月夜里构成的多重晶面如同纸张上的水印图案。这座城如此遥远,使人苦恼于它荒谬的存在。这是一座城还是一艘船?我们在其中慢慢地离弃大地。安安静静,高高兴兴,带着如此的纯洁,只有我们的灵魂能够存活于圆月的洁白……突然间.模糊的震颤掠过安详的光芒。线条消失,无限的空间化为白石,在这不祥的夜晚只有一点能确定:你并不在场。陈晓棠译

方熄的烛火

文/鲁米(古波斯)

蜡烛存在是为了全然地燃烧。

熄灭那一刻,

影子不复存在。

它不过是光的嘴舌,

述说著一处安全的处所。

看看这方熄灭的蜡烛残蒂,

它就像是某个

从善与恶、荣与辱的对立中

安全逃出的人。

辨认

文/帕斯(墨西哥)

院子里有一只鸟儿在啾啾啼,就像一枚硬币掉进扑满里。一阵微风吹来,它的羽毛在一次转弯时消失,也许并没有鸟儿,我也不是院里的那一只。朱景冬译

一位妇人的脸

文/阿多尼斯(叙利亚)

我栖居在一位妇人的脸上而她栖居在被潮汐掷到岸边的浪花里,海岸把它的码头遗失于它的贝壳。我生活在一位妇人的脸上她谋杀了我,她渴望成为一座死的灯塔在我的血液里航行到疯狂的极点。

夜(一)

文/约翰·瓦尔泽(瑞士)

雪天,我面前的路闪着黑黄色的光,停靠在那棵树下。这是晚上,空气凝重遍染阴沉。我走在树下,树枝像孩子的手;他们不停地恳求,莫名的感觉,我楞在原地。远处的花园和树篱燃烧在混乱的黑暗中,耀眼的天空,满是恐惧,看到伸手过来的孩子。

月亮文

马克·斯特兰德(加拿大)打开夜晚这本书,翻到月亮,总是月亮,浮现在两朵云之间的一页,它缓缓地移动,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在你翻开下一页之前,在那里,月亮,现在更亮了,它垂下一条路引领你离开熟悉的一切,到那些你希望的事情发生的地方,它孤独的音节像一个句子悬在感觉的边缘,等待你再一次说出它的名字,当你从书页上抬眼然后合上书本,依然感觉到它好像住在那片光里,那个骤然而降的声音的天堂。舒丹丹译

妳的夜由丁香化成

文/达尔维什(巴勒斯坦)

妳所在之处,夜安坐着。妳的夜由丁香化成。时不时地,一个手势自妳酒窝的光束中逃逸,随后它打碎酒杯点亮星光。妳的夜就是妳的阴影——是一块传说中的土地,用以平齐妳我的梦境。我不是旅者,也不是妳那丁香之夜中定居的人,我只是曾在某日是我自己,每当在妳之内的夜色深浓,我便会藉着两阶之间心灵的地位猜测:自身有所不满,灵魂也不满意。而在妳我二人的躯体中,有一片天空,拥抱着一片大地。妳的全部皆是妳的夜……像星球的墨汁般放射光束的夜。由夜照管,作为一种仿佛群狐困意的麻木爬行在我体内的夜。在我的语言之上传布着闪亮的晦涩的夜,每当它趋向明朗,我便越发惧怕那拳中紧握的明天。谛视自身,并毫不怀疑地相信自己决没有任何终结的夜,环绕四周,只有它的镜子以及古时的牧民为帝王们因爱抱恙的夏季所吟唱的歌曲。在贾希利叶时代有关它的诗歌中,在伊姆露勒?盖斯和其他众人的一时兴起之下而茁壮的夜它为梦中的人们拓宽了奶水之路,这条路漫漫延伸开去①通向一枚在言语的所有极限之处,倍感饥饿的月亮。no9ronaldo译自阿拉伯语原文

①「漫漫」这个词是译者擅自添加的,原文无此义,各位可自行斟酌取舍。——译注

我爱你文/路易斯·塞尔努达(西班牙)我爱你。我曾用风对你说,像沙滩上的小动物在嬉戏或者像风暴的器官满腔怒火;我曾用太阳对你说,它在一切纯贞的事物上微笑,将青春的躯体染成金色;我曾用云彩对你说,它们是逃亡的忧伤,支撑着天空的忧郁的前额;我曾用花草对你说,轻盈透明的生灵身披着突然绽开的鲜红;我曾用水对你说,光辉的生命守护着影子的背景;我曾用恐惧对你说,我曾用欢乐对你说,用厌烦,用可怕的语言对你说。但是这样还不够:在生命的彼岸,我愿用死亡对你说;在爱情的彼岸,我愿用忘却对你说。译/赵振江

监禁文/索德格朗(芬兰)监禁,监禁……我要割断我的脚镣。我带着令人痛苦的愤怒之唇度过一生。我的深渊,我何必调查你们,不值得一提。青铜与青铜联结,成为一个人,铁在这个人心中。而青铜真有这来自闪电之神的惊恐的微光在其眉宇间吗?我把我的心抛在路上,让秃鹫吞噬——满月会给我生下一颗新的心。

楼梯文/斯坦因·斯泰纳尔(冰岛)

这楼梯就像

别的房子里所有别的楼梯一样。他向下通到地窖,而向上通到阁楼对所有走在上面的人如此谦卑有礼。自从房子建成以来它一直在这里,半个世纪或更久它见识了这房子里发生过的一切夏冬春秋。像今天一样寂静、庄重它总是如此,无论孩子或老人践踏它的台阶无论房客庆祝他们的婚礼还是被带向坟墓。这楼梯如此陌生,在它的简朴之中如此莫名其妙,如同生活本身,如同真实背后的真实。

我走向夜

文/阿斯劳格·罗·吕格勒(挪威)

我走向那所有边界以外的夜。她在黑色的海里熄灭了光亮而我将盲目地驶入她的怀抱中。我将寻找睡眠,一个无梦的睡眠,就像在炎炎夏日的沙滩上把衣服放在身旁我要跨过我的身体并忘掉它。我将没入黑夜一切在我的体内外飞旋而去如同呼向海洋的气息。我走向那所有边界以外的夜我将给她我的负担洪水会带走它们。而有如光亮在黑暗中解脱,陆地从海中解脱一样,我将从海中解脱海即是夜。我将从波浪中升起睡眠如泡沫从我身上滴落我将走向东方朝着旭日的第一线光芒当白天退潮的时候我在沙滩上重新找到了我自己。

善人们永远德行崇高始终不渝文/摩诃婆罗多(古印度)

善人们决不会陷于愁苦失去欢愉,

善人与善人交不会没有果报,

善人对善人从不会产生疑惧。

惟有各人以真理引导太阳运行,

善人以苦行法力支持着大地,

王爷啊!善人掌握着未来和过去,

在善人之间善人不会消沉丧气。

这就是圣人坚守的德行,

善人对此是永记在心;

对他人永远施行恩德,

却从不期待他人报恩。

在善人中有恩惠决不会落空,

不会丧失财富,也不会损害光荣,

正因为在善人中这是永恒不变,

所以善人才能有保护者之功。

金克木译

摘自《摩诃婆罗多》插话《莎维德丽》。    

地点与季节文/雅尔马尔·古尔贝里(瑞典)

地点与季节:从一个房间走到隔壁的房间--多么简单容易。我的手在你的手里。无所渴望,无所惦念在虚无的湖边我无所期待。那再好不过。渡口离生存与死亡有相等的距离。--生活:生存在你所生存的地方。

文/索因卡(尼日利亚)

夜,你的手沉重,搁在我额头

我无心承受云似的水银,去挑战

你隐伏之犁的恼怒。

宛若蛤蜊的女人,在遥远的新月上

我看见你嫉妒的眼神熄灭大海的

荧光,舞蹈在连绵不断的

波浪脉搏上。而我精疲力竭地伫立

顺从如沙,血液和海水

流向根部。夜,你下雨了

锯齿状阴影穿过潮湿的叶子

直到,沐浴在你充满温暖的斑驳子房中的

感觉令我痛苦,无脸,沉默的夜之贼偷。

此刻藏起我,当黑夜的孩子们出没于大地——

我一定听见空无。这些蒙上薄雾的呼唤

依旧会搅扰我,赤裸裸地,不期而至,在夜喑哑的分娩里。

白鹭

文/玛丽·奥利弗(美)   

在道路

被堵塞了的地方,

我踏过暗淡的叶子,

坠落的枝条,

以及盘根错节的猫藤,继续向前。最后我的胳膊

被荆棘

划伤,很快蚊子们围着我,闷热伤痛,我感到天旋地转,这是我到达池塘的经过:黑暗而空虚惟有一管被水泡白的芦苇躺在远处的岸边当我正看着那里时,水面突然荡起波纹三只白鹭——一束白色的火焰!即使半睡半醒,它们对这个造就了它们的世界也如此信任——倾斜着飞过水面,安静,确定,借助它们的信仰法则而不是逻辑,它们温柔地张开翅膀,滑过每一件黑暗的事物。      

真实的名字

文|伊夫·博纳富瓦(法)

我将命名你曾经是的这座城堡为沙漠,命名这个声音为夜,你的脸为缺场,并且当你跌入贫瘠的土地我将命名运走你的闪电为虚无。死是一个你过去一直爱的国度。我来但永恒地通过你昏暗的道路,我毁灭你的欲望,你的形式,你的记忆,我是你将持有同情的敌人。我将命名你为战争并且我将在你之上夺走战争的自由并且我将在我的手中拥有你模糊且被穿透的脸,在我的心里拥有暴风雨照亮的这个国度。

潘博译

像那样的速度

文/阿米亥(以色列)

我在看着我种植的柠檬树一年前。我需要一种不同的速度,一种更缓慢的,以观察它的枝桠的生长,它的叶子的展开。我想要像那样的速度。不像阅读报纸,而像小孩学习认字,或像你静静地破解古墓碑上镌刻的文字那样。《妥拉》经卷花一整年所做的事情——从创世之初一路卷到摩西之死——我天天匆忙地作者,或在不眠之夜,辗转反侧。你活得越久,就有越多人评论你的行为。就像一个工人在检修井里:在他上面的井口旁,人们为站着,任意指点,高喊着支招,但他独自在下面,在他的深度里。

傅浩译

自切

文/辛波斯卡(波兰)

在危险中,那海参把自己分割成两半:

它让一个自己被世界吞噬,

第二个自己逃逸。

它暴烈地把自己分成一个末日和一个拯救,

分成一个处罚和一个奖赏,分成曾经是和

将是。

在海参的中间裂开一个豁口,

两个边缘立即变成互不认识。

这边缘是死亡,那边缘是生命。

这里是绝望,那里是希望。

如果有等量,这就是天平不动。

如果有公正,这就是公正。

死得恰到好处,不过界。

从获拯救的残余再生长。

我们,也懂得如何分割自己,

但只是分成肉体和一个碎语

分成肉体和诗歌。

一边是喉咙,另一边是笑声,

轻微,很快就消失。

这里是一颗沉重的心,那里是不会完全死,

三个小字,像光的三片小羽毛。

我们不是被一个豁口分成两半,

是一个豁口包围我们。

陈黎、张芬龄译

我们甚至失去了黄昏的颜色文/聂鲁达(智利)

我们甚至失去了黄昏的颜色。

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从我的窗户中我已经看见

在遥远的山顶上落日的祭典

有时候一片太阳在我的双掌间如硬币燃烧。在你熟知的我的哀伤中我忆及了你,灵魂肃敛。彼时,你在哪里呢?那里还有什么人?说些什么?为什么当我哀伤且感觉到你远离时,全部的爱会突如其然地降临呢?暮色中如常发生的,书本掉落了下来,我的披肩像受伤的小狗,蜷躺在脚边。总是如此,朝暮色抹去雕像的方向你总是借黄昏隐没。

前厅的镜

文/卡瓦菲斯(希腊)

  

这座豪华的房子有一面很大的镜

在前厅,一面很古老的镜,

至少也有八十年历史。

  

一个样貌很美的少年—一个裁缝助手

(在星期天是一个业余运动员)

拿着一包东西站在那里。他把东西

给了屋里的一个人,那人接了过去,

进屋取收据。裁缝助手独自在那里,等待着。

他走到镜前,望着自己,

整理一下领带。五分钟后

他们给了他收据。他拿了就走了。

  

但是这个在它的一生中

见过那么多东西的古老的镜

—数以千计的物件和面孔—

这个古老的镜此刻充满欢乐,

骄傲于拥抱了

几分钟的完美。

分离

文/翁加雷蒂(意大利)

看呐,一个单调的

看呐,一颗荒芜的

灵魂

一面无法穿越的明镜

它碰巧在我身上苏醒

与我结合

将我占有

那生我于世的非凡的善

如此缓慢地将我分娩

而当它持续时

我却如此冷漠地熄灭了

洛克维查96年9月4日

镜子前的艾尔莎

文/阿拉贡(法)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漫长的一天里她墙坐在镜前梳理着她的金发我仿佛看见她坚忍的手平息着一场战火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漫长的一天里她端坐在镜前梳理着她的金发我或许会说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她弹着竖琴对曲调不以为然整整漫长的一天她坐在镜前梳理着她的金发我或许会说整整漫长的一天她坐在镜前她恣意地把自己的记忆熬煎又燃起战火中那无尽的花朵而换个女子会说的她却不说她恣意地把自己的记忆熬煎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世界犹如这面镜子那样丑恶梳子分缕着闪闪发光的火焰那火焰照亮了我记忆的深渊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如同星期四在一周中间就坐这漫长的一天她陷入了思念凝视着远方在她的镜子里面我们悲剧的演员一个个倒下那些被诅咒的世界的精华你知道他们的名字不用我讲还有长夜的火焰金黄的头发究竟意味着什么当她来坐下默默无语梳理着战火的回光徐知免译

致一个女过客

文/特拉克尔(德)

我曾看见一张

写满痛苦的脸掠过,

它似乎暗中与我

深深相似,

因而受到神的派遣——

掠过又消失。

我曾看见一张

写满痛苦的脸掠过,

它给我留下了印象,

仿佛我认出了那个人,

她梦见我曾在一种

久逝的存在中把她称为爱人。

董继平译

下一位,请

文/菲利普·拉金(英)

总是太热切地盼望未来,我们

养成了期待的坏毛病。

什么东西总是在迫近;每日

我们都说“到那时”,

一边从崖岸上眺望着细小、鲜明、

闪亮的应许之船队航近。

他们来得多慢!他们多浪费时间,

就是不愿意快点儿赶!

可他们依然让我们抓着可恶的失望

稻草,因为,虽说什么也不会拦挡

每次大推进:船舷倾侧,铜制件

冲刷焕然,根根绳索清晰可辨,

旗帜飘扬,船头的破浪神朝我们努着

金色乳头,但船队永不抛锚;它一到

眼前,即成过去。

直到最后一刻,

我们都认为,每艘船都会停下,卸下所有的货,

把我们应得的一切装入我们的生活,

因为我们等候得如此虔诚,如此长久。

但我们错了:

惟有一艘船在寻找我们,一艘陌生的

黑帆船,船尾拖着一片广大的

没有海鸟的寂静。它航过的水域

既没有波痕也没有浪迹。

傅浩译

依旧是文/多多(中国)

走在额头飘雪的夜里而依旧是从一张白纸上走过而依旧是走进那看不见的田野而依旧是走在词间,麦田间,走在减价的皮鞋间,走到词望到家乡的时刻,而依旧是站在麦田间整理西装,而依旧是屈下黄金盾牌铸造的膝盖,而依旧是这世上最响亮的,最响亮的依旧是,依旧是大地一道秋光从割草人腿间穿过时,它是一片金黄的玉米地里有一阵狂笑声,是它一阵鞭炮声透出鲜红的辣椒地,它依旧是任何排列也不能再现它的金黄它的秩序是秋日原野的一阵奋力生长它有无处不在的说服力,它依旧是它一阵九月的冷牛粪被铲向空中而依旧是十月的石头走成了队伍而依旧是十一月的雨经过一个没有了你的地点而依旧是依旧是七十只梨子在树上笑歪了脸你父亲依旧是你母亲笑声中的一阵咳嗽声牛头向着逝去的道路颠簸而依旧是一家人坐在牛车上看雪被一根巨大的牛舌舔到温暖呵,依旧是温暖是来自记忆的雪,增加了记忆的重量是雪欠下的,这时雪来覆盖是雪翻过了那一页翻过了,而依旧是冬日的麦地和墓地已经接在一起四棵凄凉的树就种在这里昔日的光涌进了诉说,在话语以外崩裂崩裂,而依旧是你父亲用你母亲的死做他的天空用他的死做你母亲的墓碑你父亲的骨头从高高的山岗上走下而依旧是每一粒星星都在经历此生此世埋在后园的每一块碎玻璃都在说话为了一个不会再见的理由,说依旧是,依旧是   

走向王维文

洛夫(中国·台湾)一群瞌睡的山鸟被你用稿纸折成的月亮窸窸窣窣惊起扑翅的声音吓得所有的树叶一哄而散空山阒无人迹只有你,手抚涧边石头上的湿苔啊!都这么老了满谷的春花依时而萎天宝十年?十二年?十五年?生得,死得,闲得自在得如后院里手植的那株露葵山雨滂沱的日子校书坐禅饮一点点庄子的秋水或隔着雨窗看野烟在为南山结着发辫偶尔,悻悻地回想当年为安禄山所执的种种不甘一天便这般琐琐碎碎地或立,或坐,或掷笔而起及至渡头的落日被船夫一篙子送到对岸院子的落叶一宿无话晨起负手踱蹀于终南山下突然在溪水中看到自己瘦成了一株青竹风吹来节节都在摇晃节节都在坚持我走向你进入你最后一节为我预留的空白

孤独国

文/周梦蝶(中国·台湾)昨夜,我又梦见我

赤裸裸地趺坐在负雪的山峰上。这里的气候黏在冬天与春天的接口处(这里的雪是温柔如天鹅绒的)这里没有嬲骚的市声只有时间嚼着时间的反刍的微响这里没有眼镜蛇、猫头鹰与人面兽只有曼陀罗花、橄榄树和玉蝴蝶这里没有文字、经纬、千手千眼佛触处是一团浑浑莽莽沉默的吞吐的力这里白昼幽阒窈窕如夜夜比白昼更绮丽、丰实、光灿

而这里的寒冷如酒,封藏着诗和美

甚至虚空也懂手谈,

邀来满天忘言的繁星……过去伫足不去,未来不来我是「现在」的臣仆,也是帝皇。

断章

文/卞之琳(中国)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远和近

文/顾城(中国)

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风来了

文/大解(中国)

空气在山后堆积了多年。

当它们翻过山脊,顺着斜坡俯冲而下,

袭击了一个孤立的人。

我有六十年的经验。

旷野的风,不是要吹死你,

而是带走你的时间。

我屈服了。

我知道这来自远方的力量,

一部分进入了天空,一部分,

横扫大地,还将被收回。

风来以前,有多少人,

已经疏散并穿过了人间。

远处的山脊,像世界的分界线。

风来了。这不是一般的风。

它们袭击了一个孤立的人,并在暗中

移动群山。

燕子

文/胡弦(中国)

爱一只燕子,

你要爱那突然出现的光,和一根

穿过空际的高压线。

用整个天空来爱它,

你要一退再退,退往人间低处。

用一朵云来爱它,

你要爱流逝,爱怀想,

爱不知所踪和去而复返。

用黑色的灵魂来爱它,

你要在所有人都沉沉入睡的春夜,

陪一根老椽子一起醒着。

爱一只燕子,

你要用一个地名爱它的家乡,

用一连串地名爱它的漂泊。

卵石

文/赫伯特(波兰)

这块卵石

是一块完美的造物与它自身相等也知晓自己的限度被一种卵石的意义精确地填满它带有的气味不会让人想起什么也不会吓走什么或是唤起欲望它的热情与冷寂都恰当而满是庄重当我握它在我的手中它那高贵的身体渗入一种短暂的温热这时我感到一种沉重的懊悔——卵石不会被驯服自始至终,它都会用冷静而非常透澈的眼睛,审视着我们

他之最

文/弗罗斯特(美)

他认为他使这个宇宙孤独;因为他能唤醒的所有回答的声音只是他自己嘲弄的回声从湖水那边隐藏在树丛中的悬崖传过来。某个清晨,从卵石破碎的海滩他会对生活大声呼喊,它需要的并非它自己的爱在回声中返回,而是相反的爱,最初的回答。没有任何事物随他的呼喊而来除非让自己的化身撞在对面悬崖的山麓上,于是落进远处泼溅的水里,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它应该游出来,当它临近,并不用证实它是人别的一个人会向他靠拢,像一头巨大的羚羊,它陡然露出水面,推着弄皱的水面一直向前,然后着陆,像瀑布一样倾倒下来,然后被岩石牵绊,留下坚硬的足音,然后扑向灌木丛——一切到此结束。

刀刃

文/茨维塔耶娃(俄罗斯)

在我俩之间躺着一把双面刃。誓言将在我们的思想里生存……但是热情的姐妹们在这里!但是兄弟般的激情在这里!是如此一个混合物风中的大草原,和嘴唇吹拂中的深渊……剑,拯救我们远离我俩不朽的灵魂!剑,摧折我们又刺透我们,剑,处死我们,但是懂得,有如此般真理的极至存在,如此一片屋顶的边缘……双面刃在播种不和?它也将人们聚拢!在海岬开凿一个洞,将我们聚拢,恐惧中的守护者。伤口插入伤口,软骨刺入软骨!(听!如果一颗星,在陨落……不是为了一个,从船上坠入大海的孩子的许愿……这里是海岛,为每一个和每份爱情的海岛……)一把双面刃,倾入蓝色,将变成红……我们揿按双面刃插入自身,最好是躺下!这将是个兄弟般的伤口!以此方式,在群星下,没有任何罪恶……仿佛我俩是两兄弟,为一把剑所焊接在一起!绿豆译

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

文/廖伟棠(中国·香港)

我们多么草率地成为了孤儿。玛琳娜,这是我最后一次呼唤你的名字。大雪落在我锈迹斑斑的气管和肺叶上,说吧:今夜,我的嗓音是一列被截停的火车,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   我想象我们的相遇,在一场隆重的死亡背面(玫瑰的矛盾贯穿了他硕大的心);在一九二七年春夜,我们在国境线相遇因此错过了这个呼啸着奔向终点的世界。而今夜,你是舞曲,世界是错误。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百合花盛放——他以他的死宣告了世纪的终结,而不是我们尴尬的生存。为什么我要对你们沉默?当华尔兹舞曲奏起的时候,我在谢幕。因为今夜,你是旋转,我是迷失。   当你转换舞伴的时候,我将在世界的留言册上抹去我的名字。玛琳娜,国境线的舞会停止,大雪落向我们各自孤单的命运。我歌唱了这寒冷的春天,我歌唱了我们的废墟……然后我又将沉默不语。

波罗的海之四

文/特朗斯特罗姆(瑞典)

自避风处

特写。

海草。海草森林在清澈的水中闪耀,它们很年轻。

我想移居那里,笔直躺在倒影中。沉到某个深度

——海草用气泡托举自己,如我们用想法抬着自身。

蛤蚂鱼。原想变成蝴蝶,但成功了三分之一,躲在水草中,但被渔网拖上来,庸俗的刺和肉赘缠住网——

手解下它们,闪烁黏液的光泽

礁石。虫子在暖如太阳的地衣上飞爬,如秒针一样急。松树投下影,时针般缓慢走动,时间在我体内静静站着,它拥有无穷的时间,拥有忘掉所有语言,发明“生生不息”所需要的时间。

避风处可听见水草的生长:地下低弱的鼓声,几百万支煤气火苗嘶嘶轰鸣,听草的甚至就是这样。

此刻:水域,没有大门,越向外

敞开的边界就越宽广。

波罗的海有时就是一座无垠的平静屋顶

那么,就不妨天真地幻想什么会从上爬下,试图解开旗索

试图升起

那块破布——

那面风磨烟熏,被烈日烤白,足以变成所有人的旗帜。

那离利耶帕亚很远!

影子

文/索雷斯库(罗马尼亚)

如果我们的影子

也具备五种官能,

我们同时用两颗心脏生活,

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是,从我们演变到影子,

是一个漫长的

抽象的过程,

我们全部的冷漠

在影子中达到顶峰。

有些人

只依靠自己的影子生活,

甚至不是用整个的影子,

而是依次的,时而用一只手,

时而用一只眼睛。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文/狄兰·托马斯(英)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西沉的月亮融为一体;骨头被剔净,而干净的骨头又消失,他们的臂肘和脚底一定会有星星;尽管他们发痴却一定会清醒,尽管他们沉落海底却一定会重新升起;尽管情人会失去,爱情却永生;死亡也井非是所向披靡。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久卧在大海的迂曲漩涡之下,他们不会像卷曲的风儿一样死去;当筋骨松弛在刑架上挣扎,虽受缚于车轮,却一定不会屈服;他们手中的信仰会被折断,独角兽似的邪恶刺穿他们的身躯;纵然粉身碎骨,他们一定不会屈服,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海鸥不会再在他们身畔啼鸣,波涛也不会高声拍打着堤岸;曾经花枝招展的地方再也不会另有鲜花昂首笑迎雨点的打击;尽管他们疯狂,像硬瘤一般僵死,一个个人物的头颅在雏菊丛中崭露;在阳光中碎裂直到太阳崩裂,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汪剑钊译

唉:玫瑰正在枯萎

文/艾基(俄罗斯)

没有睡眠者——但存在着入梦者!

恰似颤动的火焰!

孤独地:

直到坍塌:

它——无人知晓——

直到深渊——没有任何尺度的:

无形地方的事物将被点燃:

所有的地方出让给地基:

骨灰:

灵魂:

如此:我可以由自身向外播撒!

如此:“唉哩!唉哩!……”最好什么都不说!

如此:玫瑰存在过

如此:

它们已不在

另外的面孔

文/叶芝(爱尔兰)如果你,步入老年,先我而死梓树和馨香的欧椴都将不再听到我生者的脚步,我也不会踏上那将击破时间牙齿的我们锻造的地方。让另外的面孔玩他们愿意的戏法在那些老屋里;夜可以压倒白昼,我们的影子仍将漫游于花园砾石那活着的比它们更像是阴影。

公园里

文/雅克·普列维尔(法)

一千年一万年也难以诉说尽这瞬间的永恒你吻了我我吻了你在冬日朦胧的清晨清晨在蒙苏利公园公园在巴黎巴黎是地上的一座城地球是天上的一颗星

文/艾吕雅(法)

脱去的麻纱还在你肉体上留着温热你闭上双眼你微颤像一首歌那样微颤朦胧地诞生而来自四面芬芳的甜美你超越你身体的边界却又不丧失你之为你你超越了时间此刻你是新的女人裸露在无限面前

拥有你以前

文/佩索阿(葡萄牙)

拥有你以前我热爱自然,就像安静的修道士热爱基督现在我热爱自然就像安静的修道士热爱圣母玛利亚我的虔诚一如既往但显得更诚挚更亲密穿过田野来到河畔和你走在一起时,我看到的河流更美丽坐你身边看云我看得更清楚你不曾把自然从我这里带走你不曾改变自然对我的意义你使自然离我更近了因为你的存在,我看见它更美好但它是同一个自然因为你爱我,我同样爱它,但是我更爱它因为你选择了我,让我拥有你爱你我的眼睛在凝视万物时停留得更久我不为以前的我而后悔因为我还是同一个人我只遗憾以前不曾爱你把你的手放在我手里让我们保持安静,被生活环绕

唠叨

文/巴列霍(秘鲁)

温柔的房子,没有风格,用一次

打击和一块彩蜡构成。而在屋里她破坏又清理,有时候说:“这个庇护所很好。哪里?这里!”有时候她又忍不住放声大哭。叶子神圣地飘落月亮:一个巨大的头的尊贵冠冕,一位救世主的红色冠冕,她悲剧性地轻轻地对着蓝宝石沉思!月亮:天堂里不顾一切的心,为什么你向西运行在那个注满蓝酒的杯里,但它的颜色代表失败和忧伤?月亮:飞走是没有用的,因此你在一个散布着蛋白石的框架里升起:也许你是我的心,像一个吉普赛人,在天空里游荡,洒下如雨的诗篇!……

第一心愿小调文/洛尔加(西班牙)绿色清晨我想变成心灵,心灵。成熟夜晚我想变成夜莺,夜莺。(灵魂变为橙色。灵魂变为爱之色。)鲜艳清晨我想变成自身。心灵。夜之尽头我想变成声音。夜莺。灵魂橙色。灵魂爱之色。

爱在我们之间升起

文/埃尔南德斯(阿根廷)

爱在我们之间升起像月亮在两棵棕榈之间——它们从未拥抱。两个身体亲密的絮语汇成一片沙沙的波涛,但沙嘎的是受折磨的声音,劈唇化作了石雕。肉体温起互相缠绕的渴望,连骨髓都被照亮而燃烧,但伸出去求爱的手臂却在自身之中枯凋。爱——月亮——在我们间传递,而又吞噬销蚀分隔的身体,我们是两个幽灵,远远相望而互相寻找。飞白译

论爱

文/纪伯伦(黎巴嫩)

当爱召唤你时,跟随他,尽管他的道路艰难险阻。而当他的翅膀环保你时,依从他吧,尽管羽翼中藏着的利刃可能会伤害你。当他同你讲话时信任他,尽管他的言语会粉碎你的梦幻,就像北风吹荒了花园。因为爱虽然能为你加冕,却也能将你钉在十字架上;他虽然能让你生长,却也能将你刈剪。他虽然能攀升到你的高处,抚弄你颤抖在阳光中的叶片,却也能沉降到你的根部,撼动你附着在泥土中的根须。他将你像谷穗一样捆扎起来。他舂打你使你胸怀坦荡。他筛分你使你摆脱无用的外壳。他碾磨你使你臻于清白。她揉捏你使你顺服。然后他用他神圣的火焰来处置你,使你成为神圣宴上的圣餐。所有这些都将是爱对你的所为,以使你知晓你内心的秘密,而那认知会让你化作生命内在的一部分。但是倘若你在惧怕中只愿寻求爱的宁和与爱的欢愉,那么你最好遮掩起你的赤裸逃离爱的谷场,在没有季候的世界里,你能笑,却不能开怀,你能哭,却不能倾情。爱所给的仅是他自己,他所带走的也仅是他自己。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因为对爱而言,爱已足够。当你去爱时,你不要说“神在我心里”,而要说“我在神的心里”。也不要认为你能指引爱的行程,因为爱,倘若他发现你够资格,他会引导你的路途。爱没有其他所求,只愿成全自己。但倘若你去爱,就必定有渴望,让这些渴望是:融化为奔流的小溪,在暗夜里唱诵欢快的曲调。体味出过分温柔中的苦痛。让你对爱的理解伤害到自己,并心甘情愿地流血。黎明时怀着飞扬的心醒来,致谢爱的又一天,正午时沉醉于爱的狂喜中休憩,黄昏时带着感恩归家,然后在内心为所爱的祈祷中入眠,让赞美的歌谣停留在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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