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夏天晚上8点。夜幕里的积玉桥繁华,地铁站往北,一栋崭新建筑屋顶挂着鲜红的“总工会工人文化宫”霓虹招牌,广场上遍布跳舞的中老年人,一瞬间穿越到80年代。
老顾客准时赶到文化宫戏楼,四五十人坐齐,演出正式开始。舞台上,天乐社的演员们开始讲相声,长袍马褂,折扇醒木。今年春节,他们从长春观素菜馆搬来文化宫,在武汉说相声已经9年了。
年夏天,44岁的天津人徐永刚在武汉创办了天乐社,武汉第一家相声团体。文革年代长大的徐永刚,七八岁开始学相声,只因为相声“比样板戏有趣”。
他是郭德纲同门师兄,年和郭德纲同台参加央视青年相声大赛获奖,然后以文艺兵身份入伍,从此来到武汉,一晃14年。
年离开部队,回天津的茶馆“回炉”,彼时德云社已经火了,天津和北京遍地相声茶楼,而武汉的相声市场几乎为零。天乐社,就这么诞生了。
驻场最早在解放公园茶馆,接着搬去司门口三国英雄火锅店。整整四五年间,徐永刚和徒弟们在火锅辣油萦绕中每天演出,那时场地租金压力最大,生意也最红火。最火爆的时候是年圣诞平安夜,个座位的场子挤进多人,20块钱的票被炒到元一张。
后来迫于场租压力,辗转搬到武昌老龄委、丁字桥、长春观素菜馆。现在的场地最漂亮,红漆桌椅、翠绿龙凤绘顶、脸谱壁挂,古色古香。“北京老舍茶馆一人块,我们这儿经常票房分成还不够水电费,得感谢文化宫。”
天乐社如今十三、四个演员,全是80后、90后年轻人。每周三场,一晚上4对演员上场,兼顾不同风格——王自健式的童年囧事,也有京剧、流行歌曲串唱、扁担山六角亭的本地段子。徐永刚自己压轴,讲三国演义评书、西游记,相声老传统,生动趣味版百家讲坛。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曾在民众乐园红极一时的“湖北道情”创始人周维老先生,87岁,也偶尔来天乐社驻场唱一段,幸运的话,能在这儿一睹民众乐园还没变成商场之前,曲艺前辈的风采。
天乐社有百十来个段子作为资料库,既有传统改编,也有网络段子、热门新鲜事,全由演员们自己琢磨创作。“这行做久了,职业病就是看新闻,都想着怎么有趣的转述,把人逗乐。”
幽默是最难得的智慧,总从最微妙的体验里巧妙诞生。琢磨如何把人逗乐,还不能低级趣味,比把人感动哭要难得多。
徐永刚既是老板也是师傅,和民国时的老传统一样。演员全是他的学徒,除了演出,场务、售卖的瓜子花生茶水、检票收钱,也全由他们负责。当然,都是兼职,演员们的职业身份包括兽医、程序员、婚庆主持、读金融的大学生,等等。总之,都和相声不沾边。
幽默的形式太多,徒弟的风格气质不拘一格,但必须得熬得住枯燥的练习。基础的咬字吐词一天练1小时,得练一个月,当然也有人能一练一整天,快速晋级。
每周六下午全体集中训练,每场演出前后1小时讨论,更多功夫花在日常。徐永刚给大家发工资,最多的一人一个月能拿到0多元。
如今天乐社资格最老的徒弟钟豪、方淼云跟了徐永刚7年,学时最短的肖黎军和周澍浩加入天乐社一年多,却用B-BOX和80后笑话牢牢吸引年轻观众。
星期五晚上,观众席几乎全是年轻面孔。“最近几年,30岁以下的观众占绝对多数,50岁的观众都是他们带来的长辈。”
台下总有回头客,一位红衣大叔一进门塞给徐永刚块。“不找了,下次还来。”熟客适时起哄接茬,是现场独有的乐趣。曾经有一次在司门口火锅店,停电了,台上点蜡烛,前排观众举着手机照亮,讲完了2小时相声。
9年过去,这群人仍然是武汉唯一说相声的班子。一壶茶一盘瓜子,听一夜相声,还原一颗属于武昌城祖辈们古老的心。